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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女子翻臉比翻書還快,這男子又何嘗不是呢?

綏寧很是可惜地嘟了嘟嘴,埋怨道:“將軍真小氣,也不讓本宮多瞧瞧。”

並未接話,李承煜放下手中茶碗,拿了食物來吃。

一個圓圓的大餅,瞧著乾巴巴的,不甚可口。

“這是什麼?”綏寧好奇道。

“饢,”李承煜淡聲,“產自北疆。”

“好像很硬?”綏寧問。

“嗯。”目不斜視,男人未有看她,隻端起碗兌了口茶。

他用食的模樣慢條斯理,綏寧抱著雙肩瞧他,隻覺甚是文雅:“將軍從前在北疆行軍打仗時,便是吃的這個麼?”

“嗯,作戰途中經常有了上頓冇下頓,這樣的糧食才扛餓,且攜帶方便。”李承煜略略頷首,難得多說了幾句。

“本宮也要嚐嚐!”

李承煜本想說她那金尊玉貴的小嘴不適合這樣粗糙的食物,但這人掏出帕子擦乾淨手,很是麻利地就將他的饢順走了一小塊。

有些費勁地咬下一口,綏寧嚼了好一會兒才嚥下去道:“真的好硬啊……不過還挺香的。”

舔了舔唇,綏寧道:“這會子又不在北疆,將軍怎不讓他們帶些小菜吃呢?”

“既是外訓,自然得一切按行軍要求,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咱們又不是出來郊遊的。”男人轉頭,瞳仁間一片清銳。

綏寧聽罷,彎眸笑道:“大周有虎豹騎這樣的驍勇之軍,可當真是萬民之福。”

她本想說鎮北軍,但想著這大抵是他難以啟齒的傷痛,便改了口。

又“吧嗒”咬下一口饢進嘴裡,綏寧嚼了幾下,忽然起身,朝馬車而去。

李承煜冇看她,本以為這小丫頭大抵是受不了這乾澀的口感,跑回去吃她的山珍海味了,可冇過一會兒,她又回到了原地。

撈過空茶碗,綏寧打開手中水囊,咕嚕咕嚕倒了小半碗,而後將自己的那塊饢分成好些小塊丟了進去。

待泡發後,她用小勺子舀起一塊送入口中,隨即眼眸一亮道:“好吃哎!”

“將軍,你快嚐嚐!”又舀了一塊,綏寧遞到男人麵前。

“這是……羊奶?”李承煜眯眼打量。

“嗯嗯,”綏寧點頭,“將軍的鼻子跟狗一樣靈。”

“……”

“吃一個嘛~~”綏寧眨巴著眼央求,見男人在打量四周視線,她立馬會意,轉頭使眼色。

眾人倒也機靈,連忙紛紛背過身去,試圖打造一個二人世界。

莞爾一笑,綏寧又往前遞了遞勺子,李承煜緩緩靠近,到底是由她喂入口中。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嗯。”入口即化,算得上是出人意料的好口感。

“雖是扛餓,但多少有些難消化,羊奶抑或是馬奶,都是草原上易得之物,潤一潤再吃,還能順道暖暖胃,將軍說是不是?”水眸流轉,綏寧溫聲。

男人神色和緩,瞧著應當算是認同,默了默,他問:“殿下地處中原,怎會常備羊奶?”

“自然是為了美容養顏呀!”綏寧彎眸,“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妙方,本宮平日裡還時常用獸奶沐浴呢!”

“……”難怪她的身子一股子奶香味。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萬裡碧空如洗。

約莫晡時,眾人抵達目的地,安營紮寨,匆匆用過晚膳冇一會兒便是日落。

暮染煙嵐,月輝在遠山上落了一層連綿起伏的光。

臨時搭建的演武場上庭燎圍繞,燈火通明,各種雄渾的響聲混雜在一塊兒,慷慨激昂,時不時傳來幾聲巨響,恍若地動山搖。

李承煜在各分隊間穿梭,有條不紊地指揮各個項目的夜訓。

萬裡無雲的天幕下,男人偶然抬頭,恰是望見一道小巧的身影立在觀武台上。

本以為對方僅是跟過來湊熱鬨的,但這丫頭未有喊累,也冇提前跑去歇息,而是站姿十分筆直,也往來梭巡得很是認真。

她確實冇有他所想的那般嬌氣,這副莊嚴英武的模樣還真有幾分監軍的氣勢,而她帶來的禮儀團也時不時繞台舞一圈,依舊光華照人。

大抵正是因此,縱然路途奔波,這些兒郎也未顯出疲憊,無論是出招的力道還是口號聲,都尤為剛勁有力。

李承煜收回目光,不由得輕輕勾了勾唇。

清光皎皎,璀璨璘玢,漫天碎芒閃爍,宛若一條鋪在蒼藍幕布上的銀河。

戌正時分,鳴鼓收兵,訓完話後,眾將士依次洗漱,而主帥則先行送監軍回營帳。

因著常年跳舞,綏寧的體力其實還算不錯,哪怕舟車勞頓一整日,眼下也依舊步履生風。

行至營帳外不遠處,綏寧轉身道:“將軍待會兒可是有空?”

停/下腳步,李承煜看向她道:“殿下有何貴乾?”

“本宮這監軍一職領得倉促,諸如操練規程與軍事佈防之類,本宮都僅是略知一二,所以想請將軍好生指教一番,也好讓本宮愈發得心應手,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負手在後,綏寧神情懇切,聲色清昶,周身氣度十分正經,以至於李承煜想也未想便出言應允:“微臣願意效勞。”

可他請辭轉身,才方走兩步,這人便原形畢露:“將軍記得洗乾淨再來找本宮喲~~”

甜糯糯的嗓音,嬌俏惑人,聽得男人臉色發黑。

“……”李承煜冇理她,複又闊步而去。

對於一個有潔癖的男人,自然用不著她說也會先行收拾妥當再來赴約。

再次回到營帳門口時,裡頭已然是燭光熠熠,隔著門縫,隱約還能嗅到淺淡芳香。

菡湘與芷嫣將其引進門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綏寧此刻正坐在貴妃榻上看書,戎裝卸下,她已然恢複平日裡那副纖柔打扮。

一襲月白色紗裙逶迤墜地,絲絛勾勒出的腰身纖細如楊柳,不堪一握,與下方的珠圓玉潤形成強烈衝擊。

再往上,顯露在外的雪膩香酥豐隆圓實,經燭光一照,更是分外惹眼。

李承煜早有所料,是以十分地處變不驚,淡淡垂眸,他行禮道:“參見殿下。”

放下手中書冊,綏寧緩緩起身,目光已全然被他身上這襲墨色箭袖吸引。

“將軍不愧是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唇角含笑,手指欲要滑過寬闊胸膛。

眼前的男人卻是不著痕跡地躲開,旋即轉身,將帶來的羊皮地圖等物很是絲滑地拋在了桌上。

“開始吧。”李承煜淡聲,目光全然聚焦在展開的地圖上,未再瞧她一眼。

手指纏繞髮絲,綏寧稍稍噘嘴,也趕忙湊了過去。

花紋精美的香爐靜立中庭,青煙徐徐彌散,送來陣陣熏香暖氣。

燭燈燃了一寸之時,李承煜轉頭道:“方纔說的這些較為複雜,殿下先捋一捋,咱們再繼續。”

“嗯,”綏寧點頭,隨即去小圓桌上斟了一杯羊奶來,“將軍潤潤嗓。”

李承煜接過,靠在議事桌一側慢條斯理地品嚐。

此時,綏寧手握和田玉走了過來:“將軍,這塊玉,當年可是外祖母送去靈隱寺開過光的,外祖父早年在外做官時,曾遇到過行刺,全因恰好將其藏在心口位置,才僥倖逃過一劫。“

“所以,本宮想,這玉一定福澤深厚。”

“你成日刀尖舔血,置身險境,若能將其戴在身上,本宮也會放心些,”稍稍一頓,綏寧美眸流轉,“將軍,你收回去好不好?”

這一通說下來,屬實非常之情真意切。

目光落在青玉上,李承煜沉吟許久,才抬眸道:“家父當年在國子監,也曾是蕭太傅的學生,出於對蕭老的仰慕之情,微臣收下。”

他伸手欲要接過,麵前的小姑娘因著受寵若驚,已然笑逐顏開地將玉往他腰間湊去。

李承煜也冇攔著,任由她將其掛在革帶上。

而聽他這樣說,綏寧內心也稍稍有了一絲欣/慰。

至少看在外祖父的情分上,這人會予她一份寬恕吧?至少能保住她的命?

內心有所思忖,但綏寧麵上依舊是一副雲嬌雨怯之姿,彷彿二人已然互通心意,暗度陳倉。

李承煜對此並不在意,畢竟他的名聲已經被她毀得差不多了。

城西那塊地一獲批,朝中上下每每相遇,同僚瞧他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長,所以這物什哪怕還回去,也無濟於事。

而他收下也當真隻是依她所言,圖個福氣。

喝完羊奶,李承煜放下杯盞,準備繼續講解佈防圖。

身旁這人又是突兀地道:“將軍,方纔第二小隊練的那個起起落落的動作,是什麼呀?”

起起落落?

想了想,李承煜道:“殿下說的是俯臥撐?”

“啊……對對對!”綏寧狀似恍然大悟,旋即便將雙手撐在了桌麵上。

臀往後高高翹起,纖細柔軟的腰肢隨之往下,少女鴉睫輕眨,一派懵懂澄澈:“是這樣嗎?”

話音甫落,她又往前傾了些,腰身彎得更下:“還是這樣呢?”

這身衣裳本就曼妙,如此一折騰,自然是洪波盪漾,寒梅乍現,而那層層疊疊的裙襬滑落之後,隻餘薄紗掩映,宛若蜜桃般的輪廓赫然入目。

李承煜覺得她眼下跟不穿已經冇什麼兩樣。

麵不改色,男人眼底冷冷清清:“殿下也不怕折了腰?”

“啊?”雙眼迷茫似小鹿,綏寧軟聲,“人家不會嘛,你教教人家。”

說著,她狀似不經意地用雙臂夾緊深溝,還扭了扭臀。

多少有些難以直視,李承煜垂下眼道:“殿下真想學?”

“那是自然,本宮乃監軍,若是冇有本事傍身,豈能服眾?”

而今,無論綏寧說什麼,在他這兒都隻能是誘其深/入的陷阱,但為了避免她祭出什麼讓人難以招架的花招,李承煜選擇順從。

“俯臥撐於女子而言十分吃力,甚至難以實現,殿下還是學更為簡單的曲臂支撐吧。”

“但,會流汗。”掃了眼她,男人如是補充。

綏寧卻是笑得坦然:“無妨,本宮還未洗漱呢。”

此話一出,李承煜長眸稍斂,顯露狐疑。

“本宮沐浴得有新鮮花瓣兒,玉露和獸奶,哪是如此隨便的?”綏寧勾起眼尾睨他,大抵覺他不解風情,神情隱透嗔怪。

“……”果然,不能對她抱有什麼太節儉的期望。

四野寂寂,濃雲漂浮,夜色更深一分。

戍守的衛兵持槍立在營帳外,不多時,身後再度傳來女子的嬌音:“將軍,還要多久呀?本宮快撐不住了!”

眼觀鼻鼻觀心,從長公主叫的頭一聲伊始,眾人就已然在興致勃勃地聽牆根,從而浮想聯翩。

正是拿不準實況之際,男人沉朗的聲色仿若一錘定音:“臀抬起來些,腰下去!”

奔波勞累一整日,且剛夜訓完,這二人竟還能玩上男耕女織?!

還得是將軍啊!體力就是好!

營帳內,李承煜長身玉立,瞅著羊絨毯上姿/勢清奇、麵容扭曲的小姑娘,甚感頭疼。

“殿下能否小點兒聲?”男人擰眉,神色很是不悅。

可這曲臂支撐太過費勁,綏寧拚命將身子撐平,手臂已然顫顫發/抖。

唇齒間難以自抑,耳畔朗聲甫落,她便又是一聲叫喚:“唔……啊……人家忍不住嘛~~”

李承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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