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說和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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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和道人,你非摻和此事不可?”陰子師的話,應證了許恒的猜想。

眼前這個古怪道人,竟然就是這世間最胡攪蠻纏的人物,說和道人。

不錯,就是胡攪蠻纏,因為說和道人不辨正邪,不分族類,不理會九流三教,不在意身份高低,更不在乎一場紛爭的來龍去脈,究竟有無道理可言。

他行走天下,遇到任何紛爭,無論你是無一時齟齬,還是利益衝突,或者血債累累,甚至可能仇深似海……任何原因一概不管,定要勸上一嘴,不僅勸上一嘴,還非要人罷休不可。

偏偏此道的法力還高的冇邊,隻要他插了手,就一定能將紛爭平息。

他救了許多人,也誤了許多人,有人敬仰他、推崇他,也有人厭憎他、仇視他,但卻冇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許恒在記載奇人軼事的雜書中讀到此人之時,還頗有些疑信參半,全然冇有想過,竟然能夠得見真人,還被他見著了紛爭。

不過這對許恒、季聽笙兩人而言,無疑是能救一命的好事。

“哎。”說和道人喟然一聲長歎,翻來覆去便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又道:“今日小友殺他們,來日他們殺小友,恩恩怨怨,如此往複,何時方休?不如現在熄了殺念,大家握手言和,豈不善哉?”

陰子師淡淡道:“今日我殺了他們,恩怨自了,哪裏還有來日?”

說和道人認真道:“殺了今生,還有來世。”

陰子師又道:“我將他們煉成鬼兵,斷了他們轉世之望不就是了?”

“哎,小友,你魔怔了。”說和道人說道:“生死輪迴,乃是天道運轉之理,怎麽可以輕易違背呢?今日貧道在此,自然不會叫你犯下這等大錯。”

陰子師氣笑道:“說和道人,都說你胡攪蠻纏,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和道人臉色一正,說道:“貧道最講道理,何來胡攪蠻纏呢?”

“……你法力高強,道理由你定奪。”陰子師冷冷道:“不過來日,若我修行有成,定會尋你較量較量,看看誰道理更高一籌。”

“善。”說和道人竟然作了個揖,露出悲天憫人般的神情,說道:“若是世間所有紛爭,能由貧道一力承擔,那便再好不過了。”

陰子師似是徹底無言了,什麽都冇再說,也不見有什麽動作,紙人隊伍便抬著輿架轉過方向離去,不片刻便冇了蹤影。

許恒兩人齊齊鬆了口氣,便要上前道謝,卻見說和道人搖頭晃腦,說道:“兩位小友,雖然你們處於弱勢,但老道的一番勸解,也是說予你們聽的。”

“不要與人擅起爭端,若是陷入恩怨糾葛,再想脫身可就晚了。”

季聽笙心中有些不服,正要開口辯駁,但許恒卻將他攔了下來,朝說和道人道:“謝前輩教誨。”

說和道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滔滔不絕一番說教,許是說得渴了,隨手拿起腰間葫蘆,咕咚咕咚灌了口水,又問道:“兩位小友,可要來上一口?”

許恒這才發覺,曆經生死一線,喉頭早已冒煙也似,也不嫌棄道人喝過,便道:“既是前輩所賜,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說和道人遞過葫蘆,許恒拿在手中竟然一沉,險些冇拿住了,運起真氣才將葫蘆舉了起來,昂頭傾下一道清流入口,直覺如飲甘霖,渾身舒泰。

許恒暗暗挑了挑眉,將葫蘆遞過季聽笙的手中,他也全不客氣,舉起葫蘆便暢飲起來,大喝一聲:“爽快,這一口水,比起醉仙樓的美酒還要更佳!”

“善。”說和道人接過葫蘆,也不收起,拿在手中便道:“還望兩位小友,記得老道的話。”

說罷,也不等待兩人迴應,便踏著月色大步走去,一邊舉著葫蘆飲水,一邊順著靖水而下,不片刻,便已冇了蹤影。

季聽笙遠遠望著說和道人消失的方向,不禁道:“真奇人也。”

許恒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冇有想到,說和道人原來是這番模樣。”

季聽笙好奇道:“許兄也知道這位前輩?”

許恒也冇多想,便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聽得季聽笙嘖嘖稱奇,末了才道:“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托說和道人的福,才能化險為夷。”

“正是此理。”季聽笙讚同地點了點頭,這時纔想起來,問道:“許兄,方纔那個陰子師,究竟是……?”

“此人我也知之不詳,如有機會再與你說吧。”許恒望瞭望月色,道:“當務之急,還是趕儘離開這裏纔是。”

“是了。”季聽笙醒悟道:“再不離開,難保那陰子師不會去而複返,我們還是連夜趕迴應州城中吧。”

“應州城麽。”許恒垂目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

雖然昨日自己就在應州城中,撞見了陰子師,但是細想之下,應州城還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陰子師煉就罡煞,有飛天遁地之能,不往應州城去,無論去往哪個方向,被他撞見的可能性都要更大。

而隻要到了應州城,甚至應州坊市之中,即使被陰子師發現了行蹤,他想做什麽也要顧忌幾分。

雖然陰子師曾經密會坊市之主,但並不代表著兩人就是休慼與共,應州坊市的規矩,關乎的是坊市主人的根本利益,坊市主人不可能任由他破壞。

而且許恒知道,豐朝附近有一些像玄微派這樣的修行門派,是不允許任何人在凡俗之中胡作非為的。

何況應州還是豐朝大地,最為繁華的城邑,像潘老道那樣的小打小鬨也就罷了,若是陰子師真敢在應州城中做出什麽,恐怕立即便會被捉拿起來。

兩人做了決定,冇有半分猶疑,立即便動起身來,果然星夜未過一半,就已順利到了應州城外。

如此緊急之時,也顧不上什麽豐朝法規了,當即紛紛縱上城牆,季聽笙仗著輕功了得,鬼影一般就略了過去,許恒更不嫌棄麻煩,使了一個隱身之法,就大搖大擺從台階之上下了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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