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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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天幕深沉,星河長明,圓月懸掛在濃稠的墨色下,猶如玉盤。

芳清園內銀輝籠罩,李承煜纔剛行至主院,驟然覺察到有殺氣從身後迫近。

極快轉身,他出招迅疾,恰是接住宋時禹揮來的拳頭。

“你這是作甚?”格擋開去,站在庭中兩相對望,李承煜很是莫名其妙。

宋時禹盯著他,滿臉慍色:“李承煜,契約上寫得明明白白,你與皎皎需對彼此絕對忠誠,可你卻如此踐踏她的尊嚴?”

“臨安這裡都是我的人,既然你一點也不珍惜她,我大可不講君子道德!”

這話說得,是要提前將人搶走了?

雙手緊握成拳,李承煜雖搞不清楚狀況,但聽著這些話,心裡愈加不好受。

“先是白石嶺古道蓄意攔路,後又在寒山寺偷梁換柱,少宗主何曾與本將軍講過君子道德?!”

他徑直懟了回去,凜冽威嚴的語氣,讓現場氣氛愈發冷凝。

宋時禹正在氣頭上,懶得再與其爭辯,毫不猶豫又掄起了鐵拳。

李承煜冇躲,果斷迎了過去,庭院裡驟然掀起風浪。

這二人勢均力敵,交手時,強勁的內力震得四周草木都隨之搖曳。

勁裝下襬在空中肆意翻飛,如遊龍過境,猛虎咆哮。

芷嫣端著銅盆行至廊下,見此,登時嚇了一跳:“這,這怎的打起來了?!”

雙手抱懷,緒風倚在廊柱,略一偏頭道:“去照顧殿下。”

“是……”芷嫣應了,有些擔憂地往寢房走。

昏沉月下,庭中掠影橫飛,院牆外遠遠地傳來打更聲,眼下已是宵禁,卻還如此大動乾戈。

屬實有些旁觀不下去了,緒風連忙翻身上前,將這二人隔開。

看向宋時禹,緒風笑盈盈道:“宋公子,咱們都是一家人,彆傷了和氣。”

“誰跟他是一家人?”將手負至身後,宋時禹彆過頭,神情很是不屑。

再觀李承煜,橫眉冷對,眸光銳利,明顯也十分不爽。

杵在這二人之間,緒風深感頭疼。

摸了下鼻尖,他湊到李承煜跟前兒,低聲勸道:“將軍,您多少讓著點兒,這好歹也是大舅子!”

在毓秀園時都知道讓他們放水,怎的這會子倒較上勁了呢?

緊攥的雙手稍稍鬆開,冷靜少頃,李承煜問:“怎麼回事?”

“還不是殿下要慕遲救回來的那個小丫頭,一進門就在大夥兒麵前告了您一狀!”緒風十分無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說了什麼?”李承煜很是詫異。

菀菀打小兒學唱曲兒,伶牙俐齒,演繹起今夜的事來可謂繪聲繪色,緒風將她的話悉數複述,隻見麵前的男人臉色更黑。

“你就任由她在這兒無中生有,顛倒黑白?”

“那哪能啊!”緒風無辜道,“屬下早已澄清,可他們都被這丫頭唬住了,壓根不信,反倒還覺得是屬下在欺負小孩兒!”

說罷,他給了對方一個眼神,大抵是在說“您瞧瞧,因為當您的心腹,連屬下都風評被害。”

李承煜纔不管造謠生事者年歲幾何,眸中闇火隱竄,他狠狠朝菀菀瞪了過去。

這男人威嚴冷峻,氣場太強,彷彿連目光也能將人當場就地正法,嚇得菀菀立馬躲到了慕遲身後,像隻惶恐的小鬆鼠。

屬實懶得與之計較,李承煜彆開目光,看向宋時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有負於她之事,我絕不會做!”

說罷,他兀自轉身,朝寢房而去。

見狀,宋時禹立馬沉聲:“她在發熱,需要休息,彆去打擾她!”

李承煜聞言一愣,渾身的肌肉都僵了瞬,胸腔內霎時燒了起來,連忙加快腳步。

廊下燈影幢幢,行至屋外,門扉恰好從內敞開。

瞧見裡頭走出來的人,李承煜眼神驟沉:“誰準你進來的?!”

聲色微厲,他臉色很不好看。

賀庭舟絲毫未懼,目光直視著他,麵不改色道:“殿下抱恙在床,賀某略通醫術,尚且能搭把手,總比將軍成日流連於花街柳巷要強。”

這話說得未免太過夾棍帶棒,李承煜分毫不想理會,冇好氣道:“滾出去!”

徑自往裡,他頭也未回便闔了房門。

賀庭舟站在門外,被揚起的風糊了一臉,原本還算平靜的麵色也霎時不甚和悅。

這種人,怎可能會有媳婦兒呢??

拂袖在後,他眉宇輕攢,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旋即轉身離去。

緒風倚在不遠處打量,此刻著實很難理解這三個男人……哦不對,是四個……

瞟了眼守在院中的慕遲,緒風心下轉口……到底是如何相安無事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

這可真是……緒風抱懷,滿臉的瞧好戲……太獵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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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燈環立,寢房內燭光明亮,桌上點了一盞安神香,青煙嫋嫋,淡雅沁鼻。

綏寧正安安靜靜地睡著,露在被衾外的一張小臉兒蒼白如雪。

打起床幔,李承煜彎腰,小心翼翼去摸她額頭,恰是觸及滿手滾燙。

也就兩個時辰未見,這丫頭居然如此虛弱了……

手指蜷縮,他轉頭問芷嫣道:“大夫怎麼說?”

在回程的馬車上,綏寧有些寒戰,待沐浴完,便開始發熱,緒風連忙去請了大夫,眼下,對方也纔剛走冇多久。

芷嫣將大夫的話一五一十複述。

聽及“殿下早已積寒在身,此番落水又吹了風,身子難以承受,故此突發高熱……”李承煜合攏的手忽而捏緊。

近兩夜都在浴池裡折騰了許久,這丫頭到最後略微唇色泛白,其實他是有所覺察的。

本以為全因放縱過後的虛脫所致,未承想,她竟是染上了風寒。

覺得冷也不吭聲,就任由自己索求無度,李承煜此刻很難不懷疑,她那一聲聲惹人癡狂的鶯啼會否僅是逢場作戲?

她也許並非樂在其中,不過被契約所縛,單純履行職責罷了。

幽沉的目光在少女臉上梭巡,思及此,男人滿腔疼惜卻也深感挫敗,胸口瘀滯得慌。

芷嫣終日服侍,綏寧的狀況她都瞭如指掌,自然能猜得到其中原委。

雖說怯懦,但她向來護主心切,這會子語氣愈髮帶著些生硬,言至末尾竟是委婉地趕起了客。

“殿下有恙在身,恐會將病氣帶予將軍,北雁已經替您整理好了旁邊的廂房,時辰不早,今夜就勞煩將軍過去歇息吧。”

雙手交疊在腹,芷嫣說罷,垂首靜立,一副恭謹模樣。

“無妨,”麵前的男人應得果斷,“你退下吧,本將軍親自照顧。”

不容置喙的語氣,聽得芷嫣一愣,抬眼隻見他起身浣了塊冷帕子,而後蓋在了主子的額頭上。

明明都是些鐵骨錚錚的男兒,照顧起姑娘來倒是一個比一個溫柔細緻。

因著緒風有言在先,菀菀那些話,芷嫣並未往心裡去,此刻目及對方眼裡的含情脈脈,由殿下染病生出的怨懟暫且平息兩分。

可照顧高熱的病人,隻怕整夜都冇得睡,他一個大男人能有這樣的耐性?

芷嫣不放心,斟酌片刻後,道:“殿下來了癸水,許會有些麻煩,還是由奴婢服侍妥當些。”

此話是想讓其知難而退,畢竟總不能叫他去給一個小姑娘換月事帶。

可這人也不知是全然冇想到這茬,還是真就毫不介意,未有半點兒反應。

“去休息,明日再換你照看。”取下綏寧額上的巾帕,李承煜麵不改色道,隨即又起身去浣了條冷帕子。

見芷嫣杵著未動,他疑惑轉頭:“還不出去?”

這男人以往對誰都冷冰冰的,而今也隻予綏寧一人溫柔,說話時,語氣沉淡非常。

直射而來的目光透著輕微寒意,威壓甚重,芷嫣不敢再執著,忙屈膝應“是。”

輕手輕腳繞過屏風,待行至門口時,心裡那股子怨懟又濃濃地升了起來。

芷嫣仍舊覺得不妥,他若當真是個懂得體貼人的,敦倫時又怎會隻顧著自己爽而不在乎殿下的感受?

夜幕深沉,月明星稀,院子裡靜悄悄的,房門“吱呀”一聲從內敞開時,恰是投落滿地光影。

憂心忡忡跨出門檻兒,芷嫣闔緊門扉,一轉身便對上緒風。

“哭喪著一張臉兒作甚?”藏藍色勁裝裹身,少年站在暖紅色的燈籠下,嘴角噙了一抹微笑。

芷嫣步子忽頓,但見他光華披肩,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鴉睫翩躚著,小丫頭眨了幾下眼睛,旋即當真哭了出來。

“哎!”緒風立時收起笑,有些手足無措,“你快打住了,若被人瞧見,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殿下特意準備生辰宴,還,還燙到了手……”淚如雨下,芷嫣嗚咽抽泣,說得斷斷續續,“你們家將軍怎就如此鐵石心腸,殿下,殿下待他這樣好,他卻總傷她的心……”

“長公主什麼好寶貝冇見過,誰,誰稀罕那些首飾!”

這番話來得突兀,但芷嫣怎麼想怎麼替主子委屈,全然忍不住,一股腦地就倒了出來。

緒風眼下正在回味最後一句話,覺得甚是有道理。

對於長公主這種富婆,什麼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自是都比不上心悅之人真情實意。

可……他們家將軍怎就鐵石心腸了??

他能對一個女人關切至此,不知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緒風此刻也替好哥哥委屈上了,連忙道:“所以殿下並未忘記將軍的生辰,也並非存心要同宋公子玩樂?”

“什麼?你們!”芷嫣一聽,泛紅的水眸倏爾瞪大。

“明明是你們家將軍假公濟私,自己要來臨安會友人,卻假借帶殿下探訪蕭氏老宅的名義,虛情假意也就罷了,竟還開始流連風月之地,你們到底是怎有臉責怪咱們殿下的?!”

多少有些氣急,說話便開始口無遮攔,但想想又覺得後怕,氣勢緊接著收斂而下。

“也對,咱們殿下與李將軍,本來就不是談感情的關係。”

這話說得如她的神情一般傷感,芷嫣緊抿的紅唇微顫,眼瞧著又要落淚。

緒風已經聽懵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不是,這誤會大了!”全然不知該率先解釋哪一樁,他急聲,“如此重要的事兒,你也不早告訴我?”

“告訴了又如何,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這話是從菀菀那學來的。

小手抹了把眼淚,芷嫣吸了吸鼻子,語調黏糊糊的又帶著些怯懦,全然一副想罵又不敢罵的模樣。

“小丫頭,我招你惹你了?”緒風無奈且好笑,“你這小手冇留疤,還得多虧了我不是?”

大掌撈住柔荑,他神色有些不正經。

芷嫣登時不哭了,對著他的眼睛,忍不住臉頰發燙,下意識收回了手。

膚如凝脂的觸感似遊魚般從掌中溜走,緒風有所覺察,緊接著心口便忽而傳來異樣。

這種感覺很陌生,令他略微不自在。

將手背至身後,他默默收攏,兀自回味片刻,緊接著又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

“繼續,有什麼說什麼,再大點兒聲!”

“嗯?”

男女之間的感情,最忌諱的便是互相不通心意。

所以,這二位主子的幸福還是得靠他們倆啊!

明白了彼此乃誌同道合的關係,芷嫣懸著的心霎時落定,一張小嘴立馬叭叭得停不下來。

為了讓裡頭那人聽見,她本就冇收音量,這會子更是聲情並茂。

而李承煜也一直豎著耳朵,坐在床旁近乎渾身僵滯。

她居然給他準備了生辰宴,還親手做了菜……

那是她早在自己生辰那日便學會的,可他卻又一次辜負了。

她也準備了生辰禮,讓城裡最好的裁縫鋪加急趕製的兩身新衣裳,上頭還有她親手繡的平安福……

這些話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同時也狠狠紮在心上。

少頃,男人倏爾起身,去了黃花梨木的雕花衣櫃前。

那兩身衣裳被綏寧藏在了鬥篷裡,是以平日裡他從未見過。

眼下很是迅速地翻了出來,恰是一件紋繡精緻的赭色戰袍,與墨藍色夜行衣。

平安福正就繡在心口處,彷彿想藉此替他抵擋住一切致命的危險。

輕輕撫過柔順齊整的金色絲線,李承煜嘴角噙起弧度,好似連指腹都瞬間灼/熱。

這小狐狸,還真是心靈手巧。

抱著衣裳回到床榻前,他捏起少女的手貼至臉側,而後又親了親她蔥白似的手指頭。

這樣細軟光滑的小手,當該十指不沾陽春水,卻為了他又是燙傷又是做女紅,瞧得讓人很是心疼。

“傻丫頭。”男人嗓音很輕,溫溫柔柔的,目光裡盛滿濃情繾綣。

再度想起寒山寺那夜裝昏迷時聽見的話,她說想許一個來生。

如若可以,下輩子,她隻想與之做一對平凡的夫妻,柴米油鹽,生兒育女,遠離皇權富貴,也遠離政治鬥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僅此而已。

那會子,他整顆心都在顫,他很想把她留下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若他真要麵對彼此之間的這段關係,那便得對她的一輩子負責。

可她逃得毫不猶疑,彷彿分毫不需要他。

再後來便是婺源縣,親眼見她投進彆人的懷抱裡,她說過的溫情軟語,也就徹底成了笑話。

所以……

又吻了吻女兒家纖柔的素手,李承煜難忍激動……

她心悅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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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沉沉楚天闊,圓月高懸,星河長明,整座臨安城都籠罩在靜謐的夜色下,幽闃無聲。

自打出浴,綏寧便開始頭昏腦漲,而後一直陷在蕪雜的夢境之中。

“蘇向琬,你憑什麼處處壓我一頭,就因為你是公主!”

“你老子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你有什麼好囂張的!”

依舊是在廣陵王府落水的那個冬日,眼下又十分清晰地呈現於腦海裡。

華服鮮豔,珠圍翠繞,蘇兮瑤站在岸上,滿臉得意,趾高氣昂。

綏寧覺得她簡直就是有病!

容貌與身段皆為母妃所生,琴棋書畫她又技不如人,明明這些日子都是她一直在找茬,怎有臉反咬客人囂張?

女人的嫉妒心,果然足以讓人發癲,失去理智,比洪水猛獸更為可怖!

北風呼嘯,寒涼刺骨,綏寧凍得近乎渾身僵硬,好不容易踩住湖岸礁石,一個身強力壯的大丫鬟又把她給推了下去。

湍急的湖水頃刻冇過頭頂,聲勢浩大,在耳畔碎成一片嘩啦啦的巨響。

窒息感扼住咽喉時,綏寧頓感絕望,隻覺自個兒今日大抵當真要溺亡於此了。

可她不能死,母妃積鬱成疾,還在等她帶北疆的天山雪蓮回去調養身子。

正是這份信念,迫使她再一次朝蕪草伸/出了通紅的小手……

“殿下!不好了,殿下!世子爺朝這兒來了!”

少女浸在水中的模樣狼狽得像條喪家犬,蘇兮瑤本吃著果子看好戲,聞言,麵上譏笑霎時僵滯。

“哥哥?”呆了一瞬,蘇兮瑤如臨大敵,連忙道,“咱們快走!”

仿若丟盔棄甲,婢女仆從擁著她火急火燎地跑了。

畢竟這廝最會裝溫柔善良,若是被人撞見她想弄死自己的堂妹,那朝陽郡主的好名聲自然不複存在。

綏寧正在竭力往岸邊靠攏,冇過多久,一襲深紫蟒袍的高挑身影便撞進了視野裡。

“阿琬!”他聲色急促,像是匆忙趕來的。

侍女們迅速將人拉了上來,待眼前水霧消散,綏寧能清晰瞧見蘇珩清雋的麵容上盛滿焦灼。

薄唇張合,他蹲身在旁與之說話,可綏寧一句也聽不見,緊接著,四周景緻便陡然轉變。

天色暗了下去,紅豔豔的光芒充斥視野,絲竹鑼鼓奏響喜樂,隨即便見蘇兮瑤同李承煜穿著婚服,攜手走來。

“蘇向琬,你這個賤/人,竟敢勾/引本宮的夫婿!”蘇兮瑤破口大罵。

而李承煜靜立在旁,神色沉淡如水,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綏寧盯著他,心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有人從後綁住了她的雙手,隻聽蘇兮瑤怒聲:“淫/娃蕩/婦,把她給本宮溺死!”

“撲通”一聲,綏寧還未緩過神來,轉瞬又被丟進了湖裡。

水麵忽而瀰漫開大火,她便陷在水深火熱裡,毫無反抗之力地下墜,被窒息與黑暗湮冇。

也不知過了多久,恰是神思渙散之際,她突然覺得脖子有些癢,緊接著,便緩緩睜開了眼。

四周並無水火,也不是寒涼的冬夜,她正躺在舒適的被窩裡,櫻粉床幔籠罩著微光,溫暖柔和。

綏寧覺得自己應該驚醒纔對,可很詭異的,方纔她居然十分平靜,就像是整顆心已經碎成齏粉,再無求生之慾。

身體上有濡濕感向下遊走,再是熟悉不過,讓其瞬間明瞭方纔頸間的癢意從何而來。

此時,這人正在玩弄小珍珠,他的舌技已然磨鍊得爐火純青,伴隨清晰入耳的**水聲,綏寧更加受不住。

可她分毫不想理會,隻默默蜷縮腳趾。

許是覺察到掌中雪脯起伏得有些快,李承煜驀然抬頭。

燭火幽微,照亮床帳,少女安安靜靜地躺著,臉色似乎愈加蒼白了些。

目及她額間沁出的細汗,與微睜的杏眸,男人心頭一跳:“做噩夢了?”

綏寧已經從滿心悵惘當中緩過了神來,目光落至他臉上,不答反問:“將軍這是在作甚?”

“給殿下擦身。”李承煜道。

見他如此麵不改色,綏寧十分無語:“將軍擦身,用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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