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常覺虧欠,但愧疚不是愛。
你們說她喜愛偽裝,你又怎知我愛的是偽裝的她還是偽裝下的她?
………昭元二十七年,春春光明媚,天光大盛。
風動暗香濃,始知玉蘭開。
陽光被窗前的白玉蘭樹分割地如同碎金般灑落屋內。
謝鴻雪在一聲清脆鳥鳴中睜開了雙眼。
他的長髮披散在玉枕上,半邊墨發掩住了他眼中的晦暗。
……清歡閣“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小丫鬟雲和探出她圓圓的小腦袋瞅著自家郡主手上拿著的一張桃花箋,上麵撒滿了碎金箔,用平正峭勁的字跡寫的一首詩。
隨詩附上的是一枝開得正豔的粉桃花。
每一朵桃花都各具姿態,看得出是被人細心挑選的桃花枝。
“郡主,沈公子可算是對你上心啦,這次下江南都還記著你!
令人送來這些東西。
皇天不負有心人呐。”
雲和笑嘻嘻地看著江星辭。
江星辭照著鏡子將桃花枝上開的最嬌豔的那一朵桃花彆在了自己剛梳好的垂雲鬢上。
“好看嗎?”
她回頭望著雲河笑道。
“好看!
郡主最是好看的。”
雲和癡癡地望著江星辭。
竟不知是花比人嬌還是人比花嬌。
“你將這枝桃枝插到我那隻白玉瓶罷,好生養著,這張桃花箋便收到我的匣子裡。”
江星辭坐在梳妝檯前輕輕撥弄著她前些天剛剛染好的蔻丹。
“可是放在世子送給你的八寶匣中?”
雲和正要往放置八寶匣的櫃子走去。
“不必,放在長公主送我的白玉匣中便好。”
“是。”
雲和走到另一處放白玉匣的櫃子前將那張桃花箋輕輕放了進去。
她心想,外人說的再多郡主如何喜歡沈玉卿比之世子更甚。
到底不知世子在郡主心中的分量無人可比。
隻是不知這種喜歡到底是對義兄的喜歡更重一些,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呐。
……江星辭梳妝打扮完畢,便帶著雲和出了清歡閣,向謝鴻雪的清心閣走去。
彼時謝鴻雪正在清心閣的書房裡沐著陽光畫著一幅白玉蘭圖。
畫得正是他窗前的那一角白玉蘭。
世人皆知扶玉公子謝鴻雪最喜白玉蘭的清雅。
一如其人。
他的一頭青絲隻用一根顏色淡雅的綢帶繫著束起。
身上穿著月牙白的錦袍,身姿清瘦挺拔,光風霽月,說不出的清貴雅緻。
“阿兄!
扶玉哥哥!
我便知道你在這!”
江星辭猛地推開書房的大門對謝鴻雪笑得見牙不見眼。
十分乖巧可人。
扶玉是謝鴻雪的表字,乃聖上親賜。
但謝鴻雪知道,這都是她的假象。
真正的江星辭乖張而又驕縱。
若非有事求他,絕不會這般做乖巧狀。
“何事尋我?”
謝鴻雪繼續低頭作畫,並不抬頭見她。
“明日玉卿哥哥便要從江南迴京了,我想去城門口迎他,好不好呀?”
江星辭的聲音甜膩膩的,像吃了一囗桂花糖。
乖得不像話。
“好啊,你想去便去。”
謝鴻雪抬頭望了她一眼,瞥見了她鬢間簪的桃花。
但他聲音平淡,麵色也無一絲變化,神色如常。
似乎並不在意。
但江星辭並不覺得高興。
若是往常,謝鴻雪必然聲音不會如此平淡,他必然麵色緊繃,眉頭輕蹙,道一句“不準。”
再生硬些便是“我不準。”
若是看見她鬢間簪了一朵桃花,更要勃然大怒。
小則大吵,大則拂袖而去,冷戰三天。
她與沈玉清的相識,便是因為在剛從北疆入京都時,出席京城貴女舉辦的的桃花宴上,被眾人嘲笑麻雀變鳳凰還是不如雞,簡首是個野丫頭,半分儀態也冇有。
她氣得臉色通紅卻發作不得。
初入京,她不能給哥哥惹禍。
而沈玉清為她化解了這一場難堪。
他將隨手摺下的一枝桃花贈予她,並且為她簪上了開得最豔靡的桃花,為她平添三分春色。
並笑道:“此間春色,孰甚之?”
至此,芳心暗送。
江星辭將自己的一切不堪隱藏,在沈玉卿麵前她永遠溫柔小意,冇有一點脾氣,就像真正的大家閨秀那樣。
但在謝鴻雪麵前,她永遠是她自己,是江星辭,也是阿星。
是那個不知禮數卻在北疆的跑馬場上,穿著紅衣放肆大笑迎風縱馬的小郡主,跑馬場上都是她銀鈴般的笑聲。
她不需要懂禮數。
她是那樣的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因為她的阿兄總是願意縱容她,是小狼崽也好,小狐狸也好,總歸都是她。
這三年來她一首跟在沈玉卿後麵跑,人人都笑她癡纏沈玉清,沈玉卿卻隻是對她保持君子風度,不親近也不疏遠。
似冷冷明月高懸,望塵不可及。
每每見她放下身段去尋沈玉卿,謝鴻雪總是千攔萬阻。
更是因為沈玉卿而恨極了桃花,府中的桃花樹都被拔了去,也不許在府中見到任何桃花。
但是今天,她犯了他的兩項忌諱,他都無動於衷。
江星辭感到心慌得緊,心裡好像有什麼被挖了去一塊,空得很,喉嚨裡好像有什麼堵著,害得她喘不過氣。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落荒而逃。
望見江星辭慌張離去的背影,謝鴻雪放下了作畫的筆,望著筆下畫完了的白玉蘭輕嘲了一聲:“嗬。”
竟心急如此。
但願今生你不要再令我失望。
否則……我也不會再有第二條命給你了。